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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7-8-18 19:40 | 只看该作者
      005 (本长篇纪实文学正于起点中文网同步首发)

      农场地处偏远一方,麻雀虽小,五脏俱全。她除了党委场部,还有八九个行政科所,如财政科,国土科,工商所,派出所,每个科所都有辆工作用车,是那种老一代县委书记们的经典座驾,吉普BJ212系列。吉普车速度快,坚固耐用,颇受科所长们的欢迎。每辆车还配备了一名司机。秦三米他们就是小车司机,每日开着车优哉游哉。有那么一段时期,镇上的绿皮吉普如过街老鼠般,一朝成灾。

      农村的生活单调乏味,日复一日没什么两样。形路口是人们主要的休闲场,街上仅有几家餐馆,商店,台球档,还有老电影院。要说镇上人儿谁最滋润,当属于开车的司机们。农民要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;工人要上班下班,按部就班;唯有小车司机们可把单位的公务用车当自己的座驾横行,大车司机们也可在赚钞票的空余来玩味。领导们虽位高权重有派头,但为了顾及形象,喜欢两手背后,中规中矩,也不能亲手体会把玩方向盘带来的乐趣,一来怕影响不好,二来放不下架子。

      没事的时候,驾驶员们喜欢聚在一起吹牛,打牌,下馆子,很少有早早回家的。这天傍晚,形路口又被一帮驾驶员们占据了。他们或切磋技艺,或谈天说地。部队转业的杨正宏正擦拭着自己的座驾,那是一辆东风新型140卡车,挡风玻璃是整块弧面玻璃,照明和信号灯是双眼皮车灯,款式拉风,让开车的人儿羡慕死了。杨正宏平时爱跟罗坚玩猫鼠游戏,一路下来,直把罗坚那辆长鼻子解放远远地甩在后头。

      闲聚中,杨正宏正谈论着他的那辆座驾——马力足,加速快,跑在路上无人敢超越。小车司机说:“呵呵,咱们来试试水,杨师傅?”

      杨师傅马上不屑地说:“你们那绿壳虫,跟在我后头,我不让你也拿我没办法呀!”

      众人听了发出一阵笑声。

      杨正宏又吹嘘说:“我在部队开特种卡车的时候,那个性能了得啊!你们这些小吉普都赶不上,我那个车子开得飞快……有一次,我一个人在大漠公路上跑车啊,不费一枪一弹,直接就用军卡逐死一只山雀……”

      众人听了又是一阵哄笑:“杨师傅,你这牛皮可吹大了!”

      “怎么,你们不相信?!”

      “呵呵,难道军用卡车不是用来打仗,而是用来打鸟的?”

      “哈哈哈……”

      众人吹嘘了一阵,又把话题转向罗坚:“罗师傅,今天又赚了多少票子啊?”

      罗坚开的老解放,颇有些年月了,不过车开久了,就会产生感情,更有一份饱经沧桑的厚重感。罗坚的车,虽没有其它车速度快,风里去,雨里来,却是实实在在的挣钱机器。他和纯礼每日将车子保养得十分细致,擦拭得干干净净。这些年来,圈子里的同行,并不是谁车开得快效益就高,反而会因为损耗大,事故多发而得不偿失。

      “没有嘞,都是赚的一点辛苦钱!”

      杨正宏心里有些不平衡,说道:“我们也是一样辛苦啊,却没有那么好事喽”。

      在众多同行中,罗坚几个是挂职承包,自负盈亏。其他人多是给公家开车,拿固定工资的工薪阶层。眼见着罗坚的生意红火,大家便敲着罗坚请客。罗坚也不吝啬,随即带着大家进入街边的餐馆,吆喝酒菜。

      店主见到老主顾,忙招呼着落座,给众人一一递烟,热情地喊着“罗师傅,杨师傅......坐坐坐,上茶!”

      等待吃饭的间隙,老司机们在饭桌前又继续闲聊,年轻的秦三米叫上纯礼先挑两杆桌球。两人握着长长的球杆,直戳得一桌的球仔东飞西散。

      三米边给球杆上粉边对纯礼说:“纯礼啊,跟罗师傅学车,每天做些摇车,加水,换轮胎的活,你不会叫累吗?”

      纯礼回答说:“那没办法啊,我们生来就是吃这碗饭的。”

      小车司机又说:“你看我们,车有毛病就往维修店一开,干干净净!”

      纯礼答道:“你们都是花公家钱,当然干净,我们维修保养都要考虑成本的。”

      “纯礼,你师傅除了修车技术比咱们强一点,驾驶技术可不一定比俺们高喽——”

      “那不会吧,我师傅毕竟是开了十多年车的老司机了。”

      “你不信,那我告诉你,有一次我的车出了毛病,是怎么开回来的,看看你师傅他们有没有我这本事!”

      “出了什么毛病,你又是怎么开回来的?”

      “那天啊,我开着车在某镇办事。办完事情,我回到车里,当我再次挂上倒档,准备调头的时候,你猜出了什么状况——”

      “什么状况?”

      “变速箱的倒档拨叉卡死了,我脚踩满离合,硬摘也摘不回前进档。”

      “啊,那怎么办?”

      “你猜怎么着了——”

      “唔——”

      “我猛地一使劲,完了,变速杆掰断了!”

      “啊,变速杆还有掰断的时候?!”纯礼急切地问。

      “附近又没有修理店,你说怎么办!”

      “怎么办?”

      “五十多公里的路程啊,我硬生生挂着倒挡,就这么一路开倒车回来,路上的个人儿,一个个都瞅着我的车子看呐,那个回头率哇,是相当的高!小孩儿们跟着我的车跑啊,叫啊——你敢说老司机有这种技术?”

      纯礼听了,早已“噗嗤噗嗤”地笑得肚子抽筋:“那你的技术真是高……只是……只是……你那脖子没扭断啊?”

      “怎么可能?我先往左边扭,再往右边扭,就没事啦!”三米振振地道。

      “呃,我们那大货车,你也能倒着开回来?”纯礼追问着三米。

      三米抛下球杆,说,“走走走,开饭喽!”
           ……

      罗坚和杨正宏经常一起到湘北县城去拉煤。进入城里,路上能见到很多新款式货车,让人眼红。杨师傅指着路上跑的新式CA141,对罗坚说:“罗师傅,好马配好鞍,您得换辆啦!”

      罗坚说,“我是想换辆好车开开,可单位不景气,领导不给换呐!”

      要说在罗坚眼里,解放CA141真是款具诱惑力的新车型,坐在车里视线好,噪音小,操作舒适。罗坚心里清楚,现在挂职单位,没法达到自己所想的,只有加紧挣钱,以后自己买一辆好车开,如今跑车这行出现了许多新鲜事物,自己有必要以变化的思维看待这个行业。

      现在的这个社会,在一切向钱看的背景下,变得浮躁了起来。路面上生意往来,跑车的人越来越多,很多人盯着司机的钱袋子,开起了司机餐馆,司机住宿,甚至逐渐滋生出了专门针对司机的色情行业。八九十年代,外面流传出一句低俗的口号:十个司机九个嫖,还有一个在大牢。罗坚认为林子大了,什么鸟都有,只有洁身自好,努力工作,为家人带来更好的生活,才是亘古不变的硬道理。圈内还有一种现象,罗坚慢慢发现,在搞活经济的口号下,越来越多的针对跑车人的交通,工商,林业,烟草等执法者,一夜之间,变得聪明了起来,把正规的执法管理,变成了某种不为人知的创收模式,将原本为辅助执法的罚款手段,转变成了罚款目标。

      拿方向盘的罗坚说,既然外界的情况有变化,他们从事的工作本身,也是一种适应变化的过程,没什么好抱怨的,只期望少一点碰上这些事情。实在遇到了,只当运气欠佳,自认霉运。好在那些人只是三五十元地开罚,于收入痛痒不大。毕竟,社会总是复杂且充满矛盾的。

      这个时代,最为让出门人感到担忧的是地痞流氓,杨师傅他们就曾说过有好几回在外面被车匪路霸欺负,要钱还打人。罗坚遇到的一个亡命之徒,是在严打的年代——某乡一户人的儿子,在公路上作恶杀了人,被判了死刑,在县城枪毙时,没有人愿意帮助收尸。求到罗坚处,罗坚也不愿意,然而看着老实巴交的老人,他于心不忍,只好挺身而出,开车到刑场帮其收葬。



本帖最后由 Avon 于 2017-8-19 11:10 编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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